历史上的河南,在南宋以前,一直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中心。绘画艺术在这里兴旺发达了一两千年,并在五代北宋之际形成了又一个高峰,这便是以荆浩、关仝、李成、董源为代表的山水画盛期。被画史誉为“百代标程”的便是这几位。北宋末年,徽宗鼓励书画艺术,开封的皇家画院里可谓风流辈出,韵事华章不绝如缕。这些画家们努力的结晶,被后世称为“北宋画风”。然而金人亡宋之后,惟有从北宋画院里出来的李唐影响了南宋一代的画风,其他的也就落寞无闻了。
北宋之后的这种消沦的状态谁知竟然延续了一千多年。这千年时期,河南的知名画家寥寥无几,实在有悖于“中原文化”的盛名。静极思动,新中国成立以后,以谢瑞阶、贺志伊、叶桐轩、马基光等为代表的河南老一辈中国画家筚路蓝缕,艰苦创业,创作出了一大批优秀作品,为河南中国画坛赢得了荣誉和尊敬。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一批生活在河南、成长在河南的中青年国画家振然奋起,连夺全国美展及各项展览的大奖,继而打出了“中原画风”的旗帜。随着一系列的学术研讨、专题画展等,逐渐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值河南大学建校90周年之际,《海特画舫》意欲以专题介绍河南大学艺术人才的成果,鉴于李明先生的艺术成果与其对中原画风的贡献,特撰此文,读者诸君请多批评指教。
李明1989年自河南大学美术系毕业至今已有十多年,一直坚持不懈地进行山水画的创作与研讨。1994年以《太行浩气》一画取得第八届全国美展大奖,自此声誉鹊起,让全国同行刮目相看。在此前后,谢冰毅、林玮、杨振熙诸位也先后在画界引起了很大反响,一起被誉为“中原山水四家”。
李明在与同道讨论起“中原画风”的名目时,不免有诸多感慨:相对于全国其他美术大省来说,我们的底子很薄,尤其近现代更是如此,想如数家珍,自然是谈不上的。像江浙、长安、岭南等地区皆有老一辈画家创立的丰厚基业,后起的画家很容易在一个较高的基准上从事创作、研究,与同行交流,而我们则一无所有。好在可以一切从零做起、从头开始。这使命,河南的中青年画家自然得担负起来,共同打造一块漂亮的平台。“中原画风”更像一面旗帜,要团结周围的画家共同努力,把这艘目前还在浪谷的船驶上浪尖。没有上帝,也没有救世主,一切得靠我们同舟共济。
情况诚然如此。我们撰写的《中原画风宣言》详细记录了我们的主张。这篇文章纵有争议之处,但大家都承认李明先生为此付出的诸多努力和大量的心血。以省美协山水画艺委会主办的“中原画风探索展”为题的第一回学术展(2000郑州)和由省美协主办的河南中国晋京画展(2000北京中国美术馆)都取得了较大的反响。无疑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为主要发起者之一李明的策划能力和学术前瞻性。尤其在北京画展的研讨会上,有美协主席方照华先生副主席马国强先生向首都的新闻界、美术界正式提出了“中原画风”的主张。自此,“中原画风”越来越多地进入美术理论家的研究课题。大家一致认为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一个更好的辞汇可以替代“中原画风”,而几经努力使“中原画风”浮出水面,李明先生实在是功不可没。
李明曾坦言:我们扯起这面旗帜,不是要立什么山头,更不是为了拉帮结派,而只是想在这面旗帜的统领下展示为学术研究矢志不渝的精神。与此同时,在省美协、省书画院的支持下,李明先生还筹划了一系列的古代、近代河南艺术名流的研讨活动。重要的有1998年的“中原画风初探――荆浩研讨会”,2000年的“中原山水画巨匠――郭熙研讨会”以及2001年的“叶桐轩书画艺术研讨会“等。前两位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北宋山水画大师,着重研究了他们之所以成为大师的艺术生成之路,讨论其中可资借鉴发挥为我所用之处。后者叶桐轩先生在五、六十年代的河南画坛享有盛名,他的写意花卉及山水画创作曾名噪一时,后来因为英年早逝等原因而湮没无闻了。我们应该发扬老一辈艺术家平心静气地研究学术的书斋风范。
这理所当然是“中原画风”探讨的主题之一。宋画的堂皇法度自然地浸淫了李明等人的山水画创作风格:既注重当代审美意识、笔墨情趣,也注重画面的大气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原的河岳山川是何等的壮伟大气,何等的连天逼地,这里容不下闺阁式的雅玩清赏,五千年的文化传统自然也让他们拒绝纯粹的水墨形式探索。近代学者画家如谢瑞阶、叶桐轩、贺志伊等前辈大家的学术风范无疑也时刻提醒着李明及其同道们警惕自己被时尚浪潮掩盖了自己的灵台本性。
小心地与时尚气息保持适当的距离,我感觉到一种真诚可贵的态度。时刻惦记着的古典精英们教诲我们如何适度地保持卓行独立的矜持心态。我与李明有过很多次的交流,在如何看待传统与现代方面的观点上我们有诸多相同之处。李明说:尽管不乏天才们可以抛弃原有的一切,另起炉灶,但我们有自己独有的传统优势和个人的艺术之路,不可能做到、也不必与传统绝裂。我们迫切需要的正是如何汲取古典英华,融入自己的创作,充实自己的肌体。当今是多元化的、信息传播极为迅速的数字时代,各种艺术观念、创作手法都有自己合理的生存理由,我们不必指责别人虔诚的艺术准则,相反,我们应该抱以宽容的,心平气和的态度。对于“中原画风”,尊重传统、出入古典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无源之水不长,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们相信喝黄河水的中原画家将会越来越健壮,越来越充满活力。尽管我们的观念也许会被某些人误会成保守,但在当今流派纷呈、泥沙俱下的中国画坛,恰恰会显示出一种独特的品质。
前一阵子,我们相聚在李明的莺鸣轩里谈天说地,自然地说起了国画当然在变,变则生,但如何保持底线的事儿。脱下长衫、换上西服,改不了中国人的气息。画也如此,千变万化,只要笔墨精神不丢,总不致于非驴非马。中正安和的审美观,刚健婀娜的笔墨观,堂皇壮伟的大气度是我等不懈追求的目标。这篇谈话纪要即将发表。届时,读者诸君可以从中了解“中原画风”以及李明在艺术上的见解,并以此关照李明的山水画创作。
很难具体描述李明从事山水画创作的每一个脚印,我曾在’98李明山水画展上看到过他早年临仿的古代山水,当时他的年龄还很小。我很惊讶如此严谨扎实的技巧。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才知道他在河南大学读书期间,一直以临画、临帖为日课,坚持不辍。一部被不少人熟视无睹的《芥子园画谱》临得滚瓜烂熟。很多同学当时都不理解他。近20年过去了,热衷于花样和形式探索的有些画家才蓦然发现举步维艰,重新面对古典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李明很庆幸自己当时不为所动,很珍惜踏踏实实打基础的大学时光,坦言自己今日的收获相当程度上得益于昔日寒窗的苦功夫。以此对照现在,看来仍需要一些面壁的孤独精神和平心静气。
李明近年来的创作大致仍沿续着太行山的主题。题材对山水画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是别人想像的那么不重要。因为如何把笔墨与独特的地貌特征有机地协调统一起来是个大课题。前人留下来的各种皴法正是这个课题的成果。经典的皴法当然可以为我所用,但这并不妨碍去寻找一些新的笔墨语言。10多年来,李明的足迹踏遍了太行山的沟沟壑壑,感悟太行拔地凌云的气骨,太行山人艰苦创业的情态。为了更加开阔视野,不为一地所囿,李明又有意识地赴黄果树瀑布、长江三峡、小三峡、华山及秦巴山水写生采风。外在的感悟与书斋笔墨合理衔接、融会贯通,方成佳构。这也是前人留下的行万里路的经验之谈。作为走写实一派,画风谨严且地域风格较显著的画家群体来说,笔墨固然重要,但倘若无所附丽,又岂能成就不朽。美术史告诉我们,每个划时代的山水画大家都得力于独特地貌的启发,如洪谷子画太行,倪云林画太湖,黄公望画富春山,如果舍弃地貌而空言笔墨,那么中国绘画史上这些一流大师都将无从谈起。明白这一层,方能悟出大师之所以为大师,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李明应不必畏惧专画太行之讥。地域画风没什么不好。然而再深一层说,自然地貌亘古不变,而各家所画却绝不雷同,像石涛画黄山苍莽激越,而弘仁所画则简约空灵,都不失一流水准,也不失自家面貌。所谓山川入我肺腑,我不为山川所囿。
李明正值创作盛期,其崇高的追求坚毅而持久,其脚踏实地的创作态度更令人敬佩。用他同道的话讲:李明持之以恒的精神不得了。有了这样的精神,就会深深地感觉到我们事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