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这位衣着整洁、身材瘦削的七旬老者,就想起一段有趣的对话:
“我喜欢画家……他们都很逗,跟平常人不一样:梵高把自己的耳朵切了,毕加索跟他又正好相反,好像一辈子都在拿画画哄自己玩儿。我看来您家里的画家也有挺怪的,有的人留着大胡子,有的叔叔还梳小辫儿。可您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一位性格严谨的人。叔叔您说,什么样的性格当画家好呢?”
“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可能画得好画,也有可能画不好画,关键看你能不能认真对待自己手底下的作品。”
这是一个叫苗苗的孩子和中国当代油画家靳尚谊的对话。当笔者面对这位成就不凡的老者,竟也产生了与苗苗相同的想法。的确,他是位性格严谨的画家。
对人物肖像画情有独钟
靳尚谊的艺术成就集中表现在油画肖像的创作上。他对人物肖像的造型美有独到深刻的理解。早在20世纪六十年代初,靳尚谊就曾说:“肖像画中的形象,应酷似所要表现的人物,但求貌似只是一方面,人物的个性及其精神状态必须鲜明而生动,两者缺一不可……构图的选择要非常简练有力,因为肖像画的构图比较单纯,整个画面要严格符合造型美的要求。”谈及他的油画之路时,靳尚谊说:“人的兴趣是会发生变化的,但对于我来说,再怎么变化,我画人物,画肖像的兴趣也不会变,因为我对人感兴趣。以前我画过大量的人物写生,今后我还想再画下去。”
是什么让靳尚谊对油画肖像如此钟爱、如此坚持?靳尚谊如是答道:“之所以画肖像画,完全是顺其自然发展。对于各式各样的人,我很喜欢。人是社会的中心,人的形象变幻莫测,其味无穷,尤其是人本身的形象和造型的特点,既单纯又丰富,表现起来难度非常大,但又最富有表现力,我把自己在艺术上的追求集中在肖像画这一小范围上,有助于自己的深入研究,也可以说把现实生活复杂的一面进行浓缩。在创作中,我不是有意地去表现时代,但我忠于对象。
从伟人到普通人的视角
靳尚谊前期的油画肖像创作主要对象是伟人。早在20世纪六十年初,他创作的《毛主席在十二月会议上》、1964年创作的《长征》(原名《踏遍青山》)以及1956年《在和平讲坛上》等肖像油画,把毛泽东、周恩来等领袖的形象风采刻画得栩栩如生,引起美术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这些肖像创作反映了当时的时代特点,凸显了靳尚谊肖像创作的艺术表现力。
随着社会的进步与时代的变迁,靳尚谊的创作对象和审美眼光发生了转换。20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他的画笔开始转向了普通人。采取侧光的方式,一半亮一半黑,用强烈的明暗对比凸显人物造型,借助西方油画技巧,以柔润的笔触、单纯而强烈的红黑两色,描绘了一位羞涩、含蓄的美丽姑娘。这便是1983年靳尚谊的标志性转型代表作《塔吉克新娘》。后来,他的《青年歌手》、《医生肖像》、《画家》、《晚年黄宾虹》等作品相继问世,并成为当代油画的代表作而得到广泛传播。靳尚谊说:“艺术不关注现实就没有意义,我的画笔转向老百姓就是关注活生生的现实生活,这一系列的作品,实际上是通过人物表达我当时的心境和对理想主义的追求。”
妙在似与不似间
当年,靳尚谊选择学油画,是因为他喜欢油画而不喜欢中国画。可是,随着年龄增大、修养加深,他却越来越喜欢中国画了。
“我觉得中国画特别的妙。油画需要画一大堆才能表达的东西,中国画几笔就能表达出来了。”靳尚谊分析说,油画与中国画是两种体系,前者用阴暗、黑白造型,后者用线条造型。油画写实,中国画写意。中国画妙在哪里?他用一句话形容:“妙在似与不似间。”
1978年靳尚谊考察山西永乐宫和甘肃敦煌,中国古代壁画优美的造型、流畅的线条、艳丽的色彩令他叹服不已。随后,他访问西德和美国各地艺术博物馆,西方古典绘画大师们高超的绘画技巧也使他赞叹流连。从此,他开始尝试将西方古典油画技法与中国传统绘画神韵相结合,使作品独具东方情调和现代特点。
靳尚谊认为,“中国油画应根植于中国传统的民族文化,中国的油画艺术必须在掌握西方的油画技术和基础之后,再把中国水墨的写意性和油画结合起来,创造中国的画风,从而使油画具有中国风格。”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创作的老画家画像《晚年黄宾虹》,把中国水墨的写意性融入油画创作,而凸显油画的中国风格。1997年创作《老桥东望》以佛罗伦萨为背景塑造意大利修女形象。2001年创作的《醉》,以屏风为背景表现日本艺妓醉态,反映东方社会现代化后的“醉生梦死”现象和画家本人对社会的看法。
其实,要真正将代表东西方不同艺术理念的“写意”与“写实”融合又谈何容易!靳尚谊是这么走过来的:“不断尝试,不断实验,不断失败,不断总结。”现已迈入古稀之年的靳尚谊,还准备为年轻的中国油画做些什么呢?他说:“现在年龄大了,创作相对少了,我的主要精力放在我所任职部门的社会活动上,希望通过这些社会活动,促进中国的油画艺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走上健康、稳妥、科学的发展道路。”